搜索 投稿
消息通知

请在登录后查看

参与投稿

参与活动

互动留言

越剧相伴的日子

作者:巫献红 编辑:巫献红 来源:未知 发布时间:2017-04-29 21:19:40
题记:有些日子,本是自然生长,却如年轮,一圈圈地嵌入生命。
  
  四月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季节,可就在这个四月的黄昏,“玉兰”花谢——96岁的越剧表演艺术家、“徐派”创始人徐玉兰辞世。看了这则消息,我忍不住点开了《红楼梦》中她的经典唱段,在对老艺术家深深的怀念之中,在那高亢的徐派唱腔里,我想起那些与越剧相伴的日子。
  
  红的进,绿的出
  
  小时候,村里有个大礼堂,一到过年过节,便请戏班子来唱戏。当时听到“越剧”这个词,以为越剧就是戏,戏就是越剧,并不知道越剧只是戏曲中的一种。当大礼堂里鼓乐声响起,便知是“闹台”了,大戏即将开始。便扯着大人的衣袖要去看戏。看戏要买票,但小孩可以跟着大人进去。那时也看不懂,只觉得好看、热闹,当然还可以趁机买上五分一角的零食,相当快乐。     一个剧团来了就会唱上十天八天的,家里大人觉得天天买票看戏太过奢侈,看两天便不去了。于是我们就只好在大礼堂的入口处伸长脖子向里张望,听着里面的鼓乐声干着急。如果看到一个熟识的大人刚要进去,就连忙拽着他的衣服要跟进去,都是乡里乡亲的,看到这个样子,大人最多说一句:“小孩子只知道红的进,绿的出,看什么看?”然后就顺手帮我们带进去。
  
  还有一个只知道“红的进,绿的出”的人是当时已80多岁的姑婆。她也常去看戏,但她耳背得厉害,又不识字,根本看不懂,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,还打起呼噜。但第二天,她必会说:“啊,昨晚那个小姐真好看,公子也齐整,行头好啊!”“行头好”,指剧团的戏服布景道具之类的都比较新艳。老太太看着穿着红红绿绿戏服的小姐公子,甚是喜欢,所以说看不懂的就只看“红的进,绿的出”了。     虽看不懂,但时间久了耳濡目染,似也听出些调调来,竟开始学唱戏,“咿咿呀呀”的唱,没有词只有调。有时也配上动作,特别喜欢用毛巾扎在袖口作“水袖”,甩来甩去的,就如戏台上的小姐公子一般。
  
  开门戏,作奖励
  
  有时戏班子为了多唱几场,就有下午场。而且因为下午看的人少些,到后半场就开门不收票,叫做“开门戏”,能看“开门戏”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开心的。     我的小学离大礼堂只两三百米的样子,大礼堂里鼓乐声都能听见,特别是那长长的号,吹出来的声音低沉却穿透力极强,凭着经验猜测可能要“升堂”了,心思便不在课堂上,个个神游于戏里。
  
  老师见状也不批评,就说:“谁能把这篇课文背下来,就奖励他去看戏。”老师话一出,一个个冲到老师面前背书,生怕背晚了赶不上看戏。这时老师又说:“平时表现好的优先来背,我点名。”一时间个个如坐针毡,怕老师不点自己的名,有几个平时爱捣乱的也后悔起来。     我当然属于表现好的同学,很快被老师点到名,当我背完书高兴地奔出教室去看戏时,觉得真是太幸福了!能大模大样地从教室里走出去看戏是莫大荣耀,现在想来那是此生最让我开心的奖励。我真有点佩服我那小学老师,让我们有一段如此快乐的童年时光。
  
  影院外,齐听剧
  
  那时母亲也特别喜欢越剧,有一天母亲说要去镇上看越剧《碧玉簪》电影,我便“跟前跟后”地闹着要去,母亲拗不过我就同意了。可没想到电影院门口聚集了很多人,根本买不到票。但毕竟步行5里路才到镇上,而且听说《碧玉簪》是非常好看的,慕名而来,就这样回去心有不甘,于是很多人爬上电影院的围墙,伸长脖子往窗口里看。     我也想爬上围墙,母亲踮起脚尖问围墙上的人:“上面看得见吗?”上面回说:“看不清。”母亲就说:“好在还能听到里面唱的声音,就在外面听唱吧。”于是买不到票的人们就聚在外面“听电影”。
  
  母亲听得很认真,一边听还一边在喉咙底下学唱。忽然里面爆出一阵笑声,原来是“送凤冠”了,这时那个诙谐的老旦(婆婆)上场,这时围墙外的人群变得特别安静,个个竖起耳朵听那一段著名的唱段“手心手背都是肉”。那是越剧表演艺术家周宝奎老师的经典唱段。我母亲特别喜欢,说自己婆婆也像戏里婆婆一样,总是向着她,所以特别喜欢唱“千错万错是阿林错,婆婆对侬总不错”。     母亲现在手机里就保存着这唱段,经常点开听。去年年末我告诉她,唱这个名段的周宝奎老师离世了,母亲一阵惋惜,说:“唱得真当好啊!”又点开来听一遍。
  
  为看戏,强装病
  
  读初中后再看越剧,发现幻灯投到墙上的唱词跟学过的一些诗词很像,很多唱词都是七个字一句的,如《梁祝》中“十八相送”唱段:书房门前一枝梅,树上鸟儿对打对……听着就像诗一般美。再如《红楼梦》中“葬花”唱段:绕绿堤,拂柳丝,穿过花径,听何处,哀怨笛,风送声声……风过处,落红成阵,牡丹谢,芍药怕,海棠惊,杨柳带愁,桃花含恨……一句句唱来,就如婉约派的词。而越剧的唱腔柔绵婉转,把这些唱词诠释得淋漓尽致,真有味道。     那时便真的爱上越剧了。在那个连课外书也没有的年代里,能看一场戏,听听越剧,便是莫大的享受了。     有一天邻居小芬偷偷对我说:“唉,今天下午大礼堂有戏。我们逃出去看戏吧?”
  
  我一听“有戏”便来了兴趣,但是逃课却是绝对不敢的。我心里正矛盾着,小芬出了个“馊主意”:让我装病,然后由她送我回家。我还是不敢,心想如果被老师识破了,那该怎么办?她却肯定地说:“你平时表现好,这次装病,老师一定会相信的。”按现在情况,学生生病老师定会打电话给家长,可那时父母都在田地里干活,我若“生病回家”,谁也不会知道。当然我当时思想斗争很激烈的,迟迟下不了决心,可是同桌一再催促:“再不走,戏就散场了。”我终于经不住越剧的诱惑,竟然同意了。
  
  在老师的办公室里,我捂着肚子不敢说话,也不敢抬头,同桌在介绍我的“病情”时说:“她肚子很痛。”而我因为心虚,头上竟冒着细汗,老师见状便信以为真了。当然,我知道我的“信用”也发挥作用了,虽心有愧疚,但“箭在弦上”,也顾不得了。     我和小芬离开办公室便飞一般向大礼堂跑去,那是一场什么戏已不记得了,但记得当时走进大礼堂,明亮的舞台灯光在眼前一亮,而后丝竹声、演唱声从扩音器传来,原来逃课的忐忑、愧疚就全抛之脑后了。
  
  名唱段,无声学
  
  在那个把高考喻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代,高中学习是相当紧张的。可要命的是我却在那个时候不可救药地爱上越剧,因为那时“小百花”的茅威涛成了我心中的女神,按现在的说法我是她的“铁粉”了。    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茅威涛,是我高中同桌跟我说的,唱越剧也是她教的。我来自农村住校,她是镇上工人家的孩子,每天回家。而且她父亲依着她,给她买了录音机和各种磁带,其中就有不少越剧的磁带,茅威涛的《五女拜寿》是她最喜欢的,于是我也便知道了茅威涛和何赛飞。她每天晚上在家跟着录音机学唱,第二天带着磁带里的那一张唱词来教我唱。
  
  说起她的教唱,真是一绝。她拿到学校的那张唱词是做满各种记号的,比如唱时要高上去或低下来的字,就在这个字后画上向上向下的箭头,有颤音的就在字下画波浪线,要拖长音的就在后面画一直线,有起伏的长音就在后面画上长波浪线……关键还有一点,越剧唱词不是普通话,她还严格要求“咬字正确”,于是在一些字上标上特别“拼音”,如“无”上标着“fu”,“有”上标着“yu”等,标不出来的就不停地给我示范。     另外还特别强调唱的“味道”,比如茅威涛唱的“桑园访妻”中一段里有“六碗菜”,每一碗都是非常“有味道”,比如“第五碗,酱烧胡桃浓又浓”这句,她就强调“浓又浓”一定要唱得味道很好,很好吃的样子,而且这三个字都不是普通话的音,要咬准。我的这位越剧老师可真是“造诣颇深”呢。
  
  当然有“名师”指导,我还得自己努力,一般下课时间她教我唱,讲要领,上课时间我照着那张做满记号的唱词,自己琢磨领悟。为免被老师发现,只能无声地唱着,用心体会每一个字的唱法。记得在数学课上唱得最多,当时觉得数学比较乏味,有越剧相伴数学课便“增色不少”,所以数学都是伴随着越剧的“心声”学的。后来会唱了,就一边做数学一边唱,长长的唱词都不用去想,自然而然地就到嘴边。现在想来,当年学的数学都忘光了,数学课上学的越剧,却还时时能唱,真也不亏呢。      当年费翔的“一把火”正红,像我和同桌这样痴迷越剧的人,也算是当时的“奇葩”了。傍晚放学,我们还会到学校操场对面的小山坡上去唱越剧,在小山坡上一边学着黛玉葬花,一边唱:“质本洁来还洁去,不叫污淖陷渠沟”,自自诩为不追随“俗物”之清流。
  
  越剧情,终未了
  
  高二那年我是去考过剧团的,其实也不是正经的考。那时剧团来村里演出,晚上都被安排到村民家中住宿,有一拨就住在我小姨家。我知道后就有意去小姨家,告诉他们我会唱越剧,探问是否可以进他们剧团。他们说先唱一段再说,我就认真唱了一段“楼台会”。     唱完之后我自己还挺得意的,可他们一句“牙齿太难看了”,把我打回原形。我想他们肯定是受到小姨的暗示,不让我去罢了,怎是我牙齿的问题?     牙齿也确实有点难看,看来我的越剧注定难登大雅之堂了。不过上大学时,在新生晚会上我还是清唱了一段越剧的。我唱得并不好,用我母亲的话说就是“不合丝弦”,但毕竟有那么一点越剧的味道,且同学们大多对越剧没什么研究,所以我便怎么唱都是越剧了。之后每当有什么活动都会让我唱一段,也算是有了点“用武之地”了。
  
  工作之后就很少唱越剧。那一年来到杭州西湖边,看到亭子里有一群人,有的坐着吹拉弹奏,有的站着唱越剧,很投入很有“劲道”的样子,便被深深吸引,驻足的那一刻发觉原来越剧一直就住在我心里。恍惚间,“梁山伯与祝英台”、“白娘子与许仙”仿佛在婉转的越剧声里轻歌曼舞。忽然觉得越剧与这西湖美景简直是情景交融、相得益彰了。美丽的西子湖畔,我坐下来静静地听着越剧,心想这座城市原来这么美好。     后来我放弃老家的一切来到杭州,也许心底里是与越剧有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