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你就是传奇》老牧工 周欣

    场长决定批准牧工老杨退休。

    场部的大卡车把老杨送进了拥挤的城市，在卡车“吱呀吱呀”的晃动声中，老杨注视着青青的牧草离他越来越远，直到最后一抹绿色消失在视线之中。最后，它停在了一排破败老旧的居民楼前，“嘀嘀嘀”卡车的喇叭声唤出了老杨的儿子、儿媳和孙子。

    老杨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他蹲了下来，向孙子张开了双臂。孙子噘着嘴巴看着他的大黑手，回头冲妈妈叫道：“妈，爷爷太脏了，我不要抱。”儿媳说：“没事昂，宝贝，不要抱就别抱了。”说着便把小孙子领到了自己的身后。儿子皱着眉头，从卡车上拿下了两个破旧的大编织包，不耐烦地嚷嚷道：“爸，这都这么脏了，你拿来干什么？”老杨说：“哎呦，这里面是我的衣服，麻烦你了啊。”儿媳在一旁用一根手指横放在鼻子下面，小声嘀咕道：“真讨嫌啊，脏老头子。”老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儿子也就不再出声，黑着脸把老人的东西随意的扔到屋子的角落。之后儿孙们就走了。

    儿孙们以后就住在了姥姥家，只有周末晚上会来老杨这吃一顿晚餐。老杨为了这顿饭，买菜，杀鸡，剖鱼，宰肉……吃饱喝足之后，儿孙们很快就离开了，只留下老杨一个人守着一大桌子吃剩下的菜，独自叹气。大半个星期里，他就吃这些剩菜填肚子。

    老杨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，总是会有摊主对他爱搭不理，也是啊，老杨一身的破旧衣裳，看上去灰不溜秋的，谁会热情招待他啊，所以每次买菜，老杨都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为了让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那么无聊，老杨特地弄来了几盆盆栽放在阳台上，老杨看着这翠绿的叶子，闻着花香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牧场的日子，他是那样快活和受人尊敬，因为他是那里最年长最富有经验的牧工啊。

    一天夜里，老杨正准备躺下歇息，突然听见“咻”的一声，凭着他多年来守护牧场的经验，他觉得这动静绝不简单，又是他又悄悄的起了身，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，慢慢地打开了一条门缝，透过这缝隙，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走廊里鬼鬼祟祟的，老杨没敢出声，怕打草惊蛇。那人走到老杨家的对门慢慢蹲下身子，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，移到邻居家门的锁眼里反复旋转，由于老杨对门的邻居这晚没在家中，去了亲戚家，所以锁眼的声响并没有惊动任何人。“咔嗒”在月光下，那东西发出银白色的光泽。那是一根铁丝。那是一根盗窃用的铁丝！老杨突然清醒了，猛地拉开自家的门，往楼道里大喊道：“快来人啊，抓贼啦！”那人被老杨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反应给吓到了，然后就用力地推了老杨一把，仓皇而逃。后来，整幢楼的人都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，聚集在老杨家的门口，人们发现老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，和丢在一旁弯曲的铁丝，再联想刚才老杨喊的那一嗓子，于是人们齐心协力把他送到了医院。

    第二天清晨，老杨醒了过来，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，于是他挣扎着要起身，这时气冲冲的儿子从门外进来。儿子手上拿着一叠缴费单，冲他喊到：“你大晚上没事，不在家里呆着，在楼道里瞎跑什么啊，手还弄骨折了，还有什么脑震荡，我看你就是闲的有病，你知不知道这得花我多少钱给你看病？你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。”老杨低下头看着自己骨折的左手，这时已经打上了石膏，缠着厚厚的绷带，再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，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过了一会，门再次被打开。这次是老杨的邻居，就是那个差点被小偷偷了东西的邻居，他带着一大篮水果和一个鼓鼓的信封走进了老杨的病房。他看到老杨，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，走到他的身旁，握住他健康的右手，说到：“谢谢你呀，老杨，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他们说了，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帮忙，我都不知道我会被偷多少东西呢，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，希望你能收下。”他边说着边拿出了那个信封交到老杨手里，他再次用力地握了握老杨的右手，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着他。老杨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，推辞到：“没什么，大家都是邻居，举手之劳嘛，这些东西我不用，你拿回去吧。”“那怎么行呢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，这点你还是要收下的。”邻居道。老杨拒绝了几回，可邻居执意要他收下，最后老杨耐不过他，就收下了。等邻居走后，原本在一旁没出声默默玩手机的儿子，却走了过来：“那钱你应该给我吧，我可是花我的钱给你看病了，你不给我这有点说不过去吧，爸？”老杨叹了口气，沉默了一会儿，从信封里掏出一部分的钱递给儿子：“这些钱你拿去付治疗费应该够用，剩下的钱你想都别想，有些话我们父子之间我也不想说的太难听，以后就别再来管我要钱了。”儿子和父亲大眼瞪小眼，病房里的氛围也变得异常微妙。老杨不愿再多说什么便转身躺下了，儿子在一旁骂骂咧咧他也不再去理会，最后儿子摔门而出。空荡的病房里，只有老杨无止尽的叹息声。那日以后再也没有人来看过老杨。半个月后，老杨出院了。

    老杨，出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长途车票。他收拾好自己的些许行李，没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，就自己离开了大城市，对他十分陌生的大城市。

    一天的路程，老杨终于回到了牧场。

    牧场里的人们看见他突然回来了，对他依旧是那么热情，牧场里的牧草依旧是那么翠绿，牧场里的花儿依旧是那么芬芳，牧场里只属于他的小草屋依旧是那么温暖而舒适，对老杨来说，牧场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，这里才是他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