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你就是传奇】背影 谢珏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背影

  备尝世味，方知淡泊之为真。          ------洪应明

这个时节,蔷薇花开了，在别人家的院墙上，趴着。起先只是不起眼的一两朵，慢慢的，艳色便喷薄了出来——肆意洒脱，无拘无束。每每在阳台上站定，目光稍一落下，便可以饱览到他们：小小的背影一朵朵，自信又从容，优雅而淡泊，活在自己的素妆世界里，与四周的喧闹有些格格不入。

说来也奇怪，看着他们的挺拔背影，喧闹的心总会不知不觉的沉静下来，像是也融入了它们的世界。

也顺带打量从蔷薇花旁走过的人的背影：有些人匆忙，有些人从容；有些人容光焕发，有些人，却是疲于奔命。

看久了，有些人就变成了老相识。

如下面小店铺那个捏面人的老人。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泛白的青布衫，背影瘦小，像根木棍颤颤巍巍杵在那儿，看了总不自觉地让人孤寂。他的铺子简单，没有店名，没有考究的装潢，隐在蔷薇花间，极不起眼。一小排木头柜子成色已旧，柜面上铺一块青花台布，上头依次整齐摆放着各色面团。整个屋子，都铺陈上了旧色，竟像是旧画中的景。

每日午后老人都会踱进店门，准备停当。摆上了神态各异的面人，小小的店面，片刻间，灵动鲜活起来。从楼上望下去，正好望见面人那精巧生动的背影，不用转过来，我也能想象出他们是怎样的快乐表情，好像在为他们这样的传统面人得到传承而欢欣鼓舞。望着望着，凭空生出一股欢喜来。有这样的面人在旁，老人的背影也让人不觉得孤寂了。

当当当、当当当，拨浪鼓声响起，惹得不少路人循着声音去寻，寻见了，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来:这传统面人啊，现在已少见了。这年头，在这偏僻的小巷，竟深藏着如此匠人。不少人围过去买，男的，女的，老的，少的，有人买的是记忆，有人，买的是稀奇。

“老头。”我这样叫他，他也不生气，听他说，祖上便是捏面人的，这样的营生，已做了几十年。他是天生的残疾，两只手加起来，不过六根指头，这几十年来，只有面人相伴。“几十年了，一个人日子过得也挺好。我看不惯那市井的闹气，把面人做好，把日子过好，也就满足了。”他望了一眼墙上的蔷薇花：“这面人啊，就快没了……”拖着悠长的尾音。

说着，又敲起小鼓，当当当，当当当。

在老人身上，我第一次明白了“七十而从心所欲”。

面人与小铺，似定格在了旧时光里，只余娇俏的蔷薇，渲染鲜活。

一日我带了相机去拍蔷薇。老人清瘦的背影，正飘飘摇摇地向巷子口移，从容不迫着，踱过市井的喧闹，踱过时光的浮华。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悠悠然居于深山中的隐士之形，与老人的背影缓缓交叠，毫无声息。思绪飘远：于我而言，他这般自如惬意的生活，与在闹市中隐居，也并无两样。

余晖跨过墙面，跨过蔷薇，来到了他身边，一步不离地跟随着，时不时调皮地掀起他的衣角。老人的后背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

身后，满墙的花骨朵儿正擎着从容的身子，悠悠然笑着……我已无心思拿起相机拍照，恐扰乱老人与蔷薇的素容世界。

人生到底怎样活着才有意义？

我想，正如林清玄所说的：“以清净心看世界，以欢喜心过生活。以平常心生情味，以柔软心除挂碍。”像老人一样，遵从内心的召唤，从容自在地活着，把日子过成属于自己的味道，这或许才是它最大的意义所在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谢珏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萧山中学 23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