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高中组第4题】河水的背后（刘旸）

老杨的餐馆坐落在城市的东南角，名叫福满堂。古色古香的建筑配上老杨这亲手题写的牌匾，别的咱不说，就是这气势啊，绝对足。这排场，倒是吸引了很多食客的光顾，可渐渐的，原先生意还挺红火，可是自打福满堂的斜对面开了家金玉门餐馆之后，餐馆的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，逐渐的竟没什么客人入座了。

厨师们都闲着无聊开始打起了扑克，迎宾台的小妹闲来无事也只能摆弄着自己的指甲。老杨天天守着这偌大的餐馆，望着他亲手题下的牌匾，手搭在有些油腻的桌子上，眼巴巴的伸出头去，透过有些积了灰的窗户边缘看着对面的金玉门，人来人往，门口的伙计热切的跟顾客打着招呼，生意比自己这别提好多少倍了。

这对面金玉门的老板是个四眼狗，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样，弱不禁风的模样，怎么还有这经商的头脑，甚至去和他闲谈过天的人，都是他的回头客……这等好事，怎么没让自己碰到呢。

老杨心里酸酸的，可真不是滋味。

“看来这店，得关门大吉咯。”老杨感叹一句，“眼不见为净。”说罢，他转身走进了后厨。

这天，正当老杨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，盘算着如何将这餐馆卖出个好价钱之时，一女子款款走入，身着一鸭蛋青色的旗袍，头发低低地绾起，画着精致的妆容，仿佛步步生莲，所到之处，异香扑鼻。

老杨看呆了，停下了拨弄算盘的手指，直到那女子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，他才稍稍回过神来。

“您是老杨，对吗？”女子问道。虽是个问句，但是言语中却露出肯定的语气。

“在下是。敢问姑娘芳名？”老杨定了定神，回答道。

“小女子听闻阁下的餐馆经营遇到了些瓶颈，小女子这里有一物，可以使您的餐馆重新回到正轨。”女子像是没听到老杨的问题似的，自顾自往下说道。

说罢，她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，里面装着一些无色液体。不等老杨开口，女子便示意老杨蘸取一些液体尝一尝。

说来也怪，老杨神使鬼差的就伸出了手去，蘸了一小滴液体放入嘴中。这液体入口无味，但是过个几秒，嘴中就泛起了阵阵苦味，令人反胃。

“敢问姑娘这是何物？”

“这您就别问了，若您信任，您大可在您的菜中加入一些此物，保准您的菜让人流连忘返。”说罢，女子便转身要走。

“对了，在下名唤柳清。”刚要踏出门时，女子回头对老杨说道。

老杨心中起了疑惑，立刻唤来厨师，炒一盘极其普通的小青菜，出锅时加了一滴这液体。忽的，厨房中泛起了阵阵浓郁的菜香，尝一口菜肴，简直令人欲罢不能。

次日，老杨便就让厨师使用此液体烧菜。这天，福满堂的客人就未曾断过，菜肴的香气从这条巷子传到了三条巷子之外，许多寻香而来的人们在门口排起了长队。

老杨此生都没有见过那么多客人，他急忙招呼着顾客，忙不迭的点头哈腰，忙的焦头烂额。

这天还没过完，后厨就传来消息说神奇液体不够了。老杨只得让厨师先硬着头皮炒，可谁知顾客一口便吃出了异样，拍桌而起，开始闹事，老杨尝了一口菜，简直是索然无味，味同嚼蜡。这液体真是神了，老杨心里暗自嘀咕道。

没有办法，老杨只得推说是之前炒菜的师傅因为身体不适而回家了，现在是一个新手在掌勺，并且向顾客保证了明天的菜一定会让他们满意。

一天下来，老杨赚得盆满钵满，可是他仍然焦虑的在餐馆里踱来踱去。

去哪寻柳清呢？

正当老杨一筹莫展之时，柳清出现在了店门口，手中拿着一个稍大一点的瓷瓶。

“柳姑娘您来的真及时，今天多亏了您的神仙水，我才能把我的餐馆救回来呢。”

“不必谢我，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。”柳清答道。

老杨虽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是仍笑呵呵地接过瓷瓶，他似乎是看到了金钱从这瓶里不断溢出。

“敢问柳姑娘，若是这神仙水用完了，我该怎么向您拿呢？”老杨殷切的问道。

“不必担心，若是没有了，我必会送来，放心，以后会变多的。”柳清语速明显加快，似乎是自己在嘟囔着什么一般。说罢，柳清飘然离去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老杨的饭店靠着这神仙水蒸蒸日上，食客们都感觉吃不厌似的，天天都来老杨餐馆大快朵颐。

柳清照例每天晚上来送小瓷瓶，而这瓷瓶却日益变得大了起来。老杨每次看到这神仙水，就如同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。

老杨渴望得到更多的神仙水，可是这神仙水却只能够靠柳清提供。他冥思苦想得到神仙水配方的方法，可是终究他都无法想到。无奈，只得靠着限量的神仙水增加餐馆的生意。

每日柳清前来送完瓷瓶之后，老杨都会送她到家。柳清的家住在一个挺偏僻的地方，房屋的旁边有一条小小的河流，起先是干涸的，可是后面却逐渐满了起来，渐渐地渐渐地，河水的流速像是按了快进键似的，日夜不停地流淌着，发了疯一般。

近来老杨发现柳清姑娘有些奇怪，他有一天偶然瞟到柳清姑娘出入金玉门，并且次数越来越频繁。

老杨心中开始慌了。自己的餐馆生意红火，全靠神仙水支撑着，若是这金玉门得到了同样的水，那自己岂不是……

一天，老杨故作镇定的问起柳姑娘此事，柳姑娘却只是含糊说道，她与对面的老板是好朋友罢了，并没有给他什么，而当她出了福满堂的大门后，却不知怎么径直走入了金玉门，整夜未出。

明明不是雨季，柳姑娘屋外的水却又涨起来了，甚至溢出了岸沿。

老杨彻彻底底的慌了，他开始猜忌开始怀疑，他不确定金玉门是否也得到了神仙水，恍惚间，他觉得这几天的顾客不及之前多了，金玉门的生意好像比之前好了一些了……

不行，不能让柳清姑娘再进金玉门了。

老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。

得到柳清。

这似乎是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了。

一天晚上，老杨心想借酒壮胆，便灌下了一瓶陈年老酒，借着酒力，他送柳清回家时，便对柳清说出了自己的心意，甚至抓住了柳清小小的手。

你不可以跟金玉门的掌柜多来往，你的神仙水是我的，你也是我的。

老杨迷迷糊糊的呢喃着。

柳清自然是挣脱开了，告诫老杨请自重，自己与金玉门的掌柜只是朋友后，便独自进入了房中。

谁也没有发现，屋外的河水流的更急了一些，快得像是可以把人直接卷走。

第二天，老杨迷迷糊糊的醒过来，定了定神后，鬼迷心窍了一般径直走入金玉门。

啊呀，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！杨老板！

金玉堂的掌柜客套的寒暄着。

哟，瞧您这话说的，是不是在怪大哥我这几年都没登门拜访过呀。

老杨不痛不痒的回应道。

从早晨聊到傍晚，包间里只有老杨和金玉门的掌柜。虽说是谈天说地，但老杨心里总是记挂着神仙水一事。

不知掌柜的与柳清姑娘是什么关系？

老杨试探性的问道。

哦，柳姑娘只是我的一位挚友罢了。她曾给我帮助，在下十分钦佩呢。

掌柜的答得很干脆。

原来柳清给过他神仙水啊。呵。

老杨嘬着杯中的酒，心中一阵烦躁。忽然他猛地将金玉门掌柜按倒在地，掐住了他的咽喉。

不一会，倒地的掌柜便没了气息。他的口袋里掉出来一个小瓷瓶，老杨打开一看，一张纸条而已，上面写着一些鼓励人的语句。

老杨杀了人。

老杨在慌乱中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，快逃。

柳姑娘屋子边的河，河水漫出了岸，向四周放肆的逸去。

次日，全城布告，通缉老杨。

早知道会被全城通缉，在翻墙逃出金玉门之后，老杨快速地收拾好行李，带上所有钱财，连夜跑进柳清姑娘家。

他蒙面闯入柳清姑娘家。

柳清似乎是在等待他似的，在屋中缓缓地抚着琴，琴声悠扬，摄人心魄。

柳姑娘，这里我是呆不下去了，可否请您告诉我这神仙水的配方，好让我之后有个安身立命之法。

老杨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。

柳清轻轻叹了一口气，缓缓起身，琴声也随之骤停。

你跟我来吧。

柳清引着老杨来到那条河边。

这就是你要的水。

老杨贪婪地望着这水，急急忙忙地搬着两个大缸灌满水，翻身上马，策马离去。

河水近乎喷涌似的流动着，像要夺人性命似的。

柳清望着老杨远去的背影，苦笑一声，转身进屋。

第二日清晨，传来了老杨的死讯。死因是由于马不堪两缸水的重负而翻到了，而老杨却因不识水性而溺亡。街口总能听到好事的妇人议论此事，说是老杨畏罪潜逃，活该。

柳清听到此事后，波澜不惊，就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一般。

她走到河边。这条河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一点水了，连河底的淤泥也干裂了，似乎，这是一条从未有过水的沟渠。

柳清望着河床，这河水不过是人们的贪念和欲望罢了。

贪念和欲望来自人，而人们吃到这河水时，若只是单品，会觉得苦涩且乏味，而只要入了菜，加入一些其他的调味剂，欲望和贪念会使人欲罢不能，欲仙欲死。

欲望，贪念，汇成这一条河。

老黄接下了老杨的餐馆，柳清照例给他送去神仙水，像按了回放键似的，老黄也不断的来问柳清要这神仙水的配方，一切都似乎在重蹈覆辙。

河水又涨起来了，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