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第一组 纸魂 黄雨颜

 剪采赠相亲, 银钗缀凤真。 叶逐金刀出, 花随玉指新。

——唐《采胜》

屋外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，厨房的大铁锅里莹白如玉的饺子被煮得葱香四溢，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儿。这时奶奶总会对窗盘腿而坐，捏着红纸，娴熟地对折几次，然后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，神情专注地开始剪纸。星星点点的碎纸屑随着剪刀的张张合合悄然落下，鲜艳的红纸在她手上仿佛拥有了魔法，咔嚓咔嚓只消几下，展开就是一朵枝叶相连的团花、五个花团锦簇的福字……幼小的我好奇地问：“奶奶，这是什么花样呀？”奶奶叨唠着：“这叫团团圆圆，这叫五福临门……”没听她说完，我就乐颠颠地将它们贴在门窗上。

听奶奶说，过去在她们那儿——北方的小乡村，剪纸几乎是每个姑娘必须掌握的手工艺，就如同女红。逢年过节，迎亲嫁娶，家家户户都要贴窗花挂福字。手巧的姑娘们仅凭一把剪刀，一张彩纸，便会翻飞出万千天地：龙凤呈祥、蜂蝶双飞、喜鹊闹梅、连理相随……剪出了吉祥喜庆，剪出了热情希望。

开始我也是心怀好奇，像模像样地翻出一张大红纸，拿起一把小剪刀，凭着记忆翻折，勾画，下剪，但是剪出的纸片毫无章法可言，不是这根破了就是那条断了，好好的一张红纸被我弄得一团糟，几次下来后，我的剪纸兴趣坠到谷底，不再执着于奶奶神奇的魔法。本以为剪纸与我就这样擦肩而过了，此生不会再有所接触。没想到时隔多年，当我再次拿起撒金红纸，再次手握剪刀，才知道原来我和剪纸缘分未尽。

我和剪纸的重逢皆源于学校开设的选修课。为了丰富我们的课外生活，学校开设了选修课：篆刻、书法、品茶……在众多的科目中，我一眼看到了“剪纸”，童年模糊的记忆忽地变得清晰起来，我仿佛又看到了奶奶剪纸的情景，冥冥中似乎一切注定，我毫不犹豫地郑重地在选择科目剪纸下打了“√”。

剪纸教室墙上展示的众多图案极为精美，“喜鹊闹春”“双喜临门”等传统图案洋溢着吉祥富贵；“花猫扑蝶”“鲤鱼戏水”等花草虫鱼充满着生活气息；“红楼梦”“水浒传”等人物脸谱惟妙惟肖神态逼真……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组12幅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容为主题的剪纸，细可如春蚕吐丝，粗可如大笔挥抹，寓意深厚，造型喜气祥和，具有中国传统文化韵味。讲台上陈老师正在给我们作示范，她手中的剪刀时而不停地翻转，轻盈敏捷，纸屑恰如碎花散落；时而似乎凝固不动，纸片忽地如蝴蝶飞舞。展开红纸，“金鸡报晓”已经完成了大半，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，只有公鸡部分还未镂空，陈老师换了一把像笔一样的刻刀，细细地沿着牛毫粗细的线条一点点刻着。她专注的神情让我心生敬佩，恍惚间，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和奶奶一般的虔诚。

真正接触剪纸以后我才知道，原来剪纸是一门古老的民间艺术，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，已入选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随着老师的传授讲解，我了解了剪纸的发展历史：她形成于汉，唐宋是发展期，明清达到鼎盛；懂得了剪纸图案的美好寓意：莲花和鱼意为连年有余，枣和桂花意为早生贵子；学会了许多技法：剪刻、镂空、拼色……一周一节的选修课，将近一年的技艺训练，从简单的“喜”字到复杂的图案，从初级的撕纸到高级的镂刻，我的剪纸技艺正在逐渐进步。

听说美国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, Cacramento（加州州立大学萨克拉门托分校）将在一个月后来我校交流访问，其中就有我结对的朋友Catherine。为了纪念我们珍贵的友情，我想送她一幅剪纸作品，既有亲手制作的真情实意，又有中国传统文化的韵味。我决定以“和合二仙”为题构图，但这样一幅技法繁复的作品对于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，和陈老师商量后，决定由她打样我再创作。两天后，陈老师就拿出了样本，我惊艳于作品的精致，人物形象憨态可掬，细节处理十分到位，衣服褶皱清晰可见，童子手中的荷花更是栩栩如生，开得清艳，整幅作品洋溢着和谐美好的气息。照着样本，我开始了自己的创作。描摹底稿、线笔勾勒、蜡版刻画……剪刀、笔刀、打孔冲子轮番上阵，荷叶线条太粗、褶皱线条断了，失误屡次出现，我鼓足勇气重新再刻，浪费了十几张刻纸，花费了大半个月的课余时间，我终于完工。那一刻我不禁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，我明白这一剪一刀，不只是一幅剪纸图案的创作，而是一种极致完美的追求；这一笔一画，不只是一个简单作品的完成，而是一个鲜活灵魂的传承。

当我把装裱好的“和合二仙”剪纸赠送给Catherine，她湛蓝的眼睛闪着惊讶的光芒，激动地直呼：“It's so beautiful！”（太美丽了！）我慢慢地向她讲解：“这剪纸是中国的传统手工艺，荷花的‘荷’和和谐的‘和’同音，荷花和盒子寓意和谐。”Catherine细细地欣赏着图案：“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gift. It's so Chinese and I like it.”（谢谢你的礼物，这太有中国特色了，我很喜欢。）我想，这幅和合剪纸，这份古老的传承，这抹生动的灵魂，承载着我们的友谊，承载着美好的寓意，将远涉重洋，在异国他乡散发着她的独特魅力，演绎着她的传奇故事。

黄雨颜  浙江省天台中学   高二（15）

指导教师：陆群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