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茶一杯,气韵自成
清茶一杯,气韵自成
一杯茶的制作有多久?一分钟,一个月,一年又或是更久?我们无从得知。但自然是宽容而仁厚的,它早已将这一秘密编成密码,写进茶叶的脉络间,供人们解读。于是,我们得以顺着这一脉络,向前走去。
唐代陆羽的《茶经》有言:“茶之为饮,发乎神农氏。”这是神话还是历史我们不过多解读,但任可以猜想,在一个初春带着露水的清晨,太阳尚未露脸,天地间只是朦朦胧胧地笼着一团薄薄的青雾,疲惫的老人早起煮水,期间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,醒时才发现,汤间漂浮着几片青叶,颜色也变成了微亮的浅黄。大胆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,是怎样惊喜的发现这其中植物蕴含千年的秘密—“生津止渴,提神醒脑”。他大公无私地为其宣传,茶也因此得以流传。
最初的农人们哪里懂得什么杀青、揉捻,也分不清炒干、烘干之别,只是随手从自家边上的茶树上摘几片叶子,扔进汤里煮开,喝了便神采奕奕地哼着小调,上山开始一天的劳作。粗野之中包含的是茶最初的内涵—质朴的实用主义。
但随着历史长河的蜿蜒流动,河中的人们发现了这座自在行驶的小船,开始为它添砖加瓦,修筑成他们想要的模样。
汉时茶的文化初步形成,但仍然与佛学分割不清。直至魏晋,魏晋名士向来推崇庄学、玄学,其清高淡雅之态与茶清净淡薄之骨彼此辉映,恰好契合名士之心。我不知是否也因茶品种繁多有关,名士们在追求精神自由与独立的同时,也拥有着或狂放,或任诞;或清雅,或简淡的不同的表现形式,显示大魏文学之气。画面由此得以形成:在晴朗的午后,茅篱房舍之前,竹木流泉之岸,三五好友约至门前,共品一壶清茶;席间,宽袖飞扬,举手投足间是一派风流气韵。但茶任不忘其本质,人们往往烧一壶热水,将茶叶烤至发红,捣末加水,佐以葱、姜、橘子等,给嗜酒过多的文人热的关怀。
船只缓缓流向隋唐。贞观之治、永徽之治、开元盛世……一代代皇族将长河的波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,茶这座小船只也在拓建,而那第一块木板,便是由陆羽拾起的。关于陆羽这人,先且不提他嗜茶的一生,单单值得一提的是,陆羽之后,才有茶字,也才有茶学。茶学代表,便是《茶经》。这一“茶中《圣经》”不单单涉及“喝”,更多的还是有关茶的起源、种植、制造、鉴赏等涉及农学、地理、医药……以及文学之领域,茶文化就此初步形成。
唐经过一系列开明之治,人民生活富裕,心胸也自然开阔,得以空出时间品味茶之精神。不说白居易、李白“琴里知问唯缘水,茶中故旧是门山”“茗生此中石,玉泉流不歇”的风雅,也不提卢仝“五碗肌骨清,六碗通仙灵。七碗吃不得,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”的痴狂境界,单是百姓“人不可一日无茶”的俗语常言,便已让人深感唐人爱茶之深。
眼前之茶俨然已从木履为伴,布巾宽袖的名士转变成谦虚内敛,高雅洒脱的诗人。茶从它的本质向外延伸,形成无数细小枝干,通向各处,将一个个原本独立的个体连接起来,连成茶的文化网。
后到宋时,农耕文明的高度发展使得茶的品种不断被发现,制茶泡茶的技法也越发精细,斗茶之风也应运而生。茶这艘船只上被刻上了精细繁杂的花纹图案,镶上金银玉饰,无端娇贵了许多。至于明清,海运发展,茶作为中华文化的载体之一,流向世界。
我们不难发现,茶在航行过程中,由原来一条简简单单的小船,被人为地扩大了规模,增添了装饰,丰富了细节。它身上承载的东西也越来越多,譬如药用之效,克己之礼,风流之态,权贵之势……但它的航道始终未变,终究还是那个“生津止渴,提神醒脑”的自我。
中华文化也是如此,不管在其发展中,有多少的交融,有多少的延伸;不管它承载了多少,其本质,其根源始终未变,始终围绕着最初的意义——实用,发展处更高一层的“精神”。
物因实用而被发明,文字是如此;神因启迪明智而被创造,文化是如此。实用与精神相互依存,二者合为一体,才成文化之根。这是茶之道,人之道,自然之道。
文化从自然的馈赠中因实用而发现,再因精神而被传扬与丰富。
现在,我想请你放下手中文化交融的奶茶或是水果茶,找找远离喧嚣之处,细品一杯清茶,看着氤氲水汽向外飘散。在茶的气韵中,仔细想一想,一杯茶的制作,究竟要多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