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高中组1】《本草香在流年里》何昀励

本草香在流年里

【高中组+1】

《本草香在流年里》 何昀励 浙江省舟山市田家炳中学高一（2）班 指导老师：杨树果

总是没有人愿意说到有关老人的事。

叔公和我们家关系很浅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走动。叔公家里的房子是村里最气派的，他们家不养鸡，少了那份土味，显出一种格调很高的“城味”。叔公家的大房子不远处，还有一间小屋。小屋是水泥墙，盖得很简陋，窗上轻描淡写的糊着蓝色的玻璃纸。但那间小屋于我而言却更具吸引力，像薛定谔的盒子。

现在回想起，大概是因为那间小屋里常年飘着中药香。如今喝中药，若是能长年累月的喝，那叫“家里有矿”。草药的香气似乎对于我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。药香安稳清淡，承载着水与生灵的气息。中国人讲究天人合一，中药与西药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中药里有水火之息、万物之灵，而西药却是“死”的。中药讲究调和、顺其自然，而西药却永远是激进的一剂猛药。

药香就是这样牵引着年幼的我，悄悄推开了小屋门的一条缝隙，向里看去——那画面最终令我毕生难忘。阳光透过小窗钻进来，匍匐在地上，细密地亲吻老人黑色的棉布鞋。她躺在一张摇椅上，银丝泛着岁月的光。旁侧煮着一只药罐，水声咕噜咕噜的冒出来，药香弥漫了整间屋子。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门口的小家伙，轻轻的笑着，“这是谁家的闺女呀？”

此后我不时会去探望一下老人，有时她会给我一些小糖和那种粘牙的旧式糕点。我们其实常常相对无言，但时光总会在这样舒适安逸的药香中流去，再也回不来。

旧栅栏外中药香，雕花窗内病中人。有一日我无意瞥见叔公站在小屋外，大榆树投下的阴影罩在他身上。他手里捻着一卷纸钞，低着头看不清面容。幼时的我有一种畏惧的直觉，远远的看着叔公离开小屋，走入那间气派的大房子。

再去时老人躺在床上咳嗽不止。我端着已凉透了的药碗走过去，碗里的药汤随着身体的走动漾开一层涟漪，像老人脸上的皱纹。中药也是会老的么？

中药香开始渐渐消失，我很少再能听见煮药的声音。那只药罐孤苦伶仃的呆在角落里。它原本大概是棕黄色的，不知烧了多少年，底部也烧出了一朵黑莲。我变得不再想去小屋，没有了中药香的老人，垂暮的死气开始无可奈何的暴露出来。就像没有魔法的仙女，其实也只是一个孤僻而无人理解的可怜人。

老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，我甚至连她的葬礼的风声也未曾听见。童年时的那些人与事、自己的情感已被时光冲刷得不剩些什么了。然而直到如今，再回忆起来，才感到意难平，才蓦然发觉当年老人的孤独，与那股中药香所谓寄托的真正寓意是什么。

药可医人，不可愈人。中华文化的根源是什么，是流年里苦香袅袅的中药吗？是叔公家里那两张造价高昂的明代家具吗？是现代人以追溯文化根源的名义、高价消费的各种汉服、旗袍、茶叶吗？老人喝了那么多年药，却也没能收到哪怕一片孝心。人性太过复杂，而我只知道，中华文化应该是传统美德，应该是千秋万代留下来的那些教养与品性。应该是弟友恭俭让，应该是百善孝为先，应该是为万世开太平。应该是书法里的沉心静气，国画里的笔墨气韵，汉服下的端庄大气，中药苦香背后人性的温暖与关怀。

老人茕茕孑立，举目望去四壁皆空；叔公家里却摆满了高昂的古玩、字画。黄香温席、卧冰求鲤、慈乌反哺……这样的故事我们代代相传。诚然任何一种文化都是需要一定的寄托形式的，但是任何一种文化都需要它的精神支撑，当谈起中国传统文化时，更重要的是中国人的谦逊、孝心、诚实、勤俭……而这些，一定会将由我们继续传承给下一代。

中国文化的根源是什么？

我想每一个真正的中国人，都会有自己的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