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高中组 第二题】 剪 吴子安

剪

祖母走了，剪子的寂寞，也无人能懂。它卧在桌角里，土墙剥落的泥土覆盖在他槐木的把手上。那些木质的纹理被祖母粗糙的大手摩挲了无数次，此刻都湮灭在无声的尘埃里。铁铸的尖刃，有一半堙灭于岁月的流逝里，曾经的锋利不再，曾经的光彩不再，剩下的只有了铁锈，斑驳一地。

而儿女们都到了，守在祖母身边痛哭。那把剪子呢？那把守了她半辈子的剪子，却在角落里孤独地默默无闻。邻居们也为这萧瑟的寒风所惊动，三三两两地聚拢而来，寒冷中的声音断断续续。独白着祖母的一生……她的一生平平淡淡，用她的话来说，这是悲哀的一辈子。没有什么值得悲伤，也少了值得欢喜的东西。只有剪刀懂她，祖母19岁便嫁，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仪式，只是在那个四面破落的小房子里的墙上，贴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剪纸。后来听说祖父去了大城市打工，随后就杳无音讯。祖母什么话也没有说。只是摸着那把剪子，幽幽地叹着气。据祖母说，她从小便学了剪纸，家里祖辈辈都是农民。读书那也是男人的事情，加上只期望她能学门手艺养活自己。

那段时间又正值文革，她便日复一日地对着毛泽东的画像练习剪纸，门和窗户都得关上，只得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，这样一来，剪破手也是常有的事。记得祖母的手指上总是有深深浅浅的刀痕。那把槐木剪子的刀刃上也总有血痕。这样一来，祖母的技术愈来愈好，甚至在隔壁的几个村子里，也都略有耳闻。那逢年过节，祖母家的门口总是挤满的，家家都希望在门和窗上多贴贴这些喜庆吉祥象征的东西。然而，挫折接踵而至……终于有一天，祖母被找上门来。竟是为了那一张毛泽东画像的剪纸，原来啊，原图的下边有着五个大字“毛主席万岁！”可祖母按长方形的纸剪，却偏偏漏了最后一个字，祖母没有读过书，哪里晓得这些？直到被那些人说是对主席的不尊重，甚至是反革命集团的时候，祖母这才意识到她的错误。祖母被批斗了，可是她依旧倔强地没有流下一滴泪水。

在那段人人都喊着“毛泽东万岁！”的岁月里，祖母的事被无限放大，再也没有人来买祖母的剪纸了，于是她就帮着父母下地劳动，可谁又看不出来呢？祖母的内心还是想着，等这段黑暗的日子过去以后，自己的剪纸还能声名鹊起。日子一天天过去，终于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时候。1976年文革结束，正当祖母又重新拿起了剪子的时候。邓小平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理念。传统文化却又被无形的压力压住， 祖母心心念念的那个时候，始终是没有等到……

祖母老了，剪子也跟着老了，然后剪纸就老了。祖母走了，剪子的寂寞无人能懂；剪子走了，剪纸的寂寞更无处诉说。

浙江省龙游中学高一（10）班 吴子安 指导老师：吴惠芳